2015年中國成為美國最大的貿易伙伴,貿易總額超過5500億美元。從人類的視角看，如此龐大規模的貿易，打破有史以來國家間貿易的紀錄，這是文明的成果；從國家關系看，這又是中美和平的基礎，值得每一個熱愛和平的人高興。面對共同創造的成果，兩國輿情似乎大不相同。

中國人更多是自豪，因為中國的順差地位已持續了近30年。2015年中國出口美國商品價值是進口的近4倍，順差達到驚人的3657億美元。這數字甚至比中韓貿易總額還多——要知道，韓國是中國的第二大貿易國。

一家美國媒體頗為沮喪地指出這個事實，新聞翻譯到中國，被加上“慘敗”的字樣。這顯示了兩國媒體抱有大體相同的認識。美國總統競選人特朗普也抱怨，“我們輸掉了貿易……欺負我們最厲害的是中國。”美國人的抱怨超過二十年了，逆差數據還在擴大。

熱愛出口，厭惡進口，認為貿易赤字對己不利，這種重商主義的觀念淵遠流長。近代歐洲國王喜愛積累金銀，金銀被認為是一國財富最重要的指標，現代政府則熱衷于儲備外匯。“出口就是賺錢，進口等同吃虧”的迷信，讓很多國家走上了追求貿易順差的道路。

從家庭財務的角度看，似乎好理解：進口就是花錢，出口就是賺錢，出去少賺得多，財富不斷積累，難道不該這樣？可是不要忘了，國家不是家庭，進口不是消費，出口也不是積累，問題遠比單個家庭企業復雜得多。

任何國家的貿易，都由企業實際參與。企業進口可能用于消費，民眾生活水平得以提高，也可能是原材料和技術引進，繼續促進生產；出口獲得外匯，這些錢最終還是用于購買國外產品，提高本國福利。

貿易不是戰爭。無論進口還是出口，雙方都能獲得好處，以貨幣流向判斷誰占得更多便宜，毫無意義。過去三十年，加拿大一直是美國最大的商品出口國，兩國經濟緊密依賴。中韓貿易常年差額巨大，韓國對中國賣多買少。這能說誰獲益更多嗎？

現代國家貿易之復雜，傳統統計已難以涵蓋。比如來料加工，原材料算進口，制成品算出口，中國工人賺加工費，就能在這單生意賺取順差。這能據此判斷中國的貿易地位更強勢嗎？

中國工廠為蘋果公司組裝生產，再運回美國，這也算作美國的“進口貿易”。每年9月份iphone新品發布，美國對華貿易逆差就激增，能說明美國人吃虧嗎？我們能斷定的是，這些看起來“不公平”的合作，使得生產效率提高，兩國民眾都獲得福利，而這正是自由貿易的美妙之處。

當然，各國政府都對干預貿易，使得企業間貿易不那么自由，利弊分析就變得復雜。中國在相當長期內壓低匯率，鼓勵出口，美國人額外享受到了廉價商品。中國政府為收儲外匯，印刷人民幣從企業結匯，結果是輸入通脹，中國民眾忍受著物價上漲之苦。

出口補貼是用稅收補貼國外消費者，反傾銷則是和本國民眾為難，防礙他們享受低價福利，關稅則使貿易雙方的利益都受損。這些都常見于中美兩國貿易。總體而言，中國政府常年鼓勵出口，中國人在這方面吃的虧更多。

此外，由于美元在全球經濟格局占有主導性地位，這使得美國在進口貿易中更為有利。美國政府印鈔，各國都要承受通脹的代價。印鈔太方便了，持有美元走遍天下，這也是美國政府抑制不住印鈔沖動，美國經濟逆差巨大的重要原因。

特朗普說，中國從美國榨取大量錢財，這其實是胡說八道。中國民眾付出艱辛的勞動和創造，才取得今天的貿易地位，這是不可抹煞的成果。如果政府不干預匯率和外貿，中國人將獲得更多福利，中美貿易逆差也不至于太過畸形。

中美貿易，美國沒有失敗，中國人雖然吃了些虧，卻不至于達到否定貿易的地步——畢竟，我們從中獲得巨大財富，學習了太多知識。唯有深化開放，不斷地減少阻礙，讓貿易更加自由，中國人才能獲得更多福利——這一切，也完全符合美國人的福祉。